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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面包车在河边长势最密的红柳林里若隐若现,窝在车后座的肖翰抻了抻腿,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透气。再抬头时,瞧见郑兴来正仰着黝黑的脸膛,拉扯着嘴唇对着倒车镜照个不停,抱怨嘴上起了两个大火泡。
这两天熬夜加上天气干燥,肖翰也着急上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都泛起了血腥味儿。他撑起肩膀才将发麻的手臂从脑袋下艰难抽出,一米八的大个儿塞在狭促的空间里确实有些憋屈,要不是昨天狼扒脸说有靠谱情报,他也不可能拖着老郑想了这个在红柳林里过夜的招。
风灌进红柳丛,密密匝匝的枝条抽打着车身,噼啪作响;几只觅食的野山鸡围在车边将头伸进丢在车下的食品包装袋中,啄着里面的残渣。
肖翰被聒噪的声响扰得心烦,脸色比远处的灰色山脊更加阴沉,继而心烦意乱地拧开矿泉水灌了两口,凉气从喉咙口一直往胃里淌。
“妈的,回去非把那哈怂揍死不可。”老郑从白沙烟盒里掏出一根烟 ,嘴唇碰到烟屁股的时候,疼得他呼哧喘气。
肖翰没心情听老郑埋怨,只觉得腰疼得厉害,腿也酸麻僵直,在红柳林度过一无所获的整宿,也让他不禁怀疑起狼扒脸的话是否可靠。
昨日狼扒脸举报,有人在南城戈壁偷猎国家保护动物黄羊,宁安县城不大,民风淳朴,加上近来处罚力度大,偷猎案件已鲜少发生。如今竟然有人顶风作案,肖翰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前一晚就叫上老郑来红柳林蹲点。
“才一夜就发牢骚,那明天你别来了。”肖翰捏着酸疼的胳膊想让肌肉尽快放松下来。
“我就说那个坑货不靠谱,你非不信。”
“才蹲了一晚上……急个啥。啧,谁让你大清早就抽烟!”
肖翰从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儿,一看见老郑吞云吐雾就压不住火。他扬手想夺烟,被老郑娴熟地躲开,便只揉着僵硬的后颈自顾自骂了两声,推开车门准备下车透气。
一只脚刚挨地,肖翰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刘美芸打来的,叫他回家吃饭。肖翰侧着身子避开竖着耳朵偷听的老郑,嗯了两声后挂断。他白了老郑一眼,将盖在身上的夹克撂到后座上,捶打着酸软的双腿往河边走。
水很清,但手指触及水面的那一刻还是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深秋已至,万物萧索,肖翰的情绪最近也被这反复无常的天气影响着。只是眼下工作忙,杂事多,他也无暇顾及。撩水洗了把脸,凉气赶走了倦意,硬胡渣一晚上就冒了出来,但条件所限,没法刮。
面包车从河道拐出,风中缠绕舞动的红柳和扭捏生长的沙枣树被离公路最近的榆树和白杨包围,笼罩在清晨的薄雾里,在后视镜中渐行渐远。车轮碾过石子砂砾和宽延的柏油路,白茫茫的棉花田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与终年被积雪覆盖的祁连山相接。疏勒河蜿蜒绵亘,穿过胡杨林和红柳荡,金灿灿的黄和跃动的绿随漾动的水面流淌,与黄沙戈壁组成泾渭分明的深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