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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奖赏来得急骤了些。鲍威尔说,小紫的形象停驻在女童阶段两个月后,突然启动了诡异的生长。其青年、中年形象只在他们脑海中闪了两闪,留给他们两个激灵,就归于一副典型的老年样子——小紫变成了紫姨,脸上有明显的皱纹,脊背已经有点弯了。同时,紫脑电波组的这种具象投射开始更多地转入梦中,并带有更多的情绪色彩。比如紫姨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让人想到小时闻到的温暖水雾,还会边呼唤边伸展肢体,嗓音好像伴着无数个回声,但都整齐地重合在一起,能让人睡得更深。她眼里紫色的光仍然很美,而眼神多了些努力放射的意味。
“这意味着,”我从鲍威尔的语气中领会到了某种东西,“你们所创造的概念生命只能昙花一现?”
“唔……”他像是想找到其他说法,但没了心力,“差不多吧。”
这时他已经把车开到了费伊住所的后院。其实我还是不能排除这是费伊和他两个人的一处私巢,但我竟然不在乎这些了。鲍威尔的神情再加上后窗里逸散出的某种气息让我思绪凝聚。我知道事情没有昙花一现那么简单,他们聚在一起这么做当然不是想挽救他们的作品。
“那两个作家中,有一个日本小说家自杀了。”鲍威尔的声音格外低沉,“他在小紫相对稳定那段时间回国去写新书,紫姨出现后还和我们联系交流过,但不久就坠楼摔死了。当地法医鉴定他是在梦游时破窗而出的。”
我打了个寒战,为费伊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而不安,好像她还是我妻子似的。
我没有理由认同鲍威尔这种道貌岸然的混账,但眼下却得听他的理论。在他的论说中,紫姨不邪恶,可显然也不再可亲。她从小紫的状态匆匆成长疾速衰老,从他们清醒的意识里退居梦境,相当于在寻求窝藏,但鲍威尔判断,她还是无力支撑多久。如果她在他们的梦里继续枯老,当然就会很快死掉。像个衰竭进程过半的病患,她预后堪忧,然而鲍威尔编码脑电波组时对概念生命的一个设定起了作用——生命的基本特征之一就是寻求自我延续。
日本作家出事后仅仅几天,一个参与实验的年轻教员猝死,就是那个因眩晕难忍而退出的受试,死前他捉起一支笔迅速画了一幅人物肖像。由于他生活中没接触过什么可疑的老妇,那幅画无助于旁人理解其死因,但却让鲍威尔觉得确证了某些推测,沉入浓重的忧虑中。
据说只用一只普通的铅笔,年轻教员就画出了紫姨的神韵,甚至让鲍威尔感受到了紫色浮动。实际上事发前后,鲍威尔和他的受试们意念中的紫姨形象更加具体明晰了,同时也又衰老了几分。按照他的逻辑,他们对紫姨的感知在持续地消耗她的活性、加剧她的枯萎,概念生命只有临到末尾才会陷入如此尴尬窘迫的境地。紫姨只能逐个熄灭消耗点来苟延残喘。也就是说,她的清晰化伴随着渐愈虚弱,越是这样她也就越有动机了结他们几个,就像蜡烛要杀灭自己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