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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奴垂着眸,将她的头扶正后开始拆冠子。赵乐莹喜奢繁,发髻梳得最为复杂,上头花冠发钗步摇一样不少,就连手最熟的丫鬟,偶尔在拆卸的时候都难免会弄疼她。
但是他却不会。
铁石一般粗糙的手,在拆卸这些女儿家的饰物时有着说不出的灵巧,简单几下便将冠子拆了下来,再一一去拆其余琐碎,耐心十足、力度适中,一看便是做过很多遍。
赵乐莹原本在装睡,待头上越来越轻松后,装睡也就成了真睡,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靠在旁边人身上,两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胳膊。
砚奴单手将所有首饰规整好,接下来一路都没有动过,像一块木头静静被她靠着。
马车穿过热闹街市,晃晃悠悠地回了公主府,即将停下时,赵乐莹轻哼一声,总算从睡梦中醒来。
然后一抬头,突出的喉结与锋利的下颌线便映入眼中。
她愣了愣,逐渐清醒过来,僵着脊背坐直了身子,等马车一停便掀开车帘要下去。
“殿下,卑职还未准备马凳。”
沉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震得她后背都麻了,赵乐莹心一横,直接扶着车辕跳了下去。
跑来迎接的老管家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殿下怎能如此冒失,身上可有受伤?”
“……没有。”赵乐莹没想到会被管家抓个正着,当即站稳了乖巧答话。
老管家叹了声气:“下次可千万别如此了,叫砚奴扶你多好。”
他原是宫中太监,后来赵乐莹出宫立府,他便一并出来了,可以说是看着赵乐莹长大的,一直掌管府中事,于赵乐莹而言如半个长辈。
不同于面对太后时的刁滑,赵乐莹老老实实地受了他的念叨。
抱怨完,老管家提及了正事:“方才周侍郎家的庶公子派人来了,送了好些个新奇玩意儿来,说是向殿下赔罪,待他的腿好了,便亲自登门致歉,老奴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先收下了,只等殿下回来定夺。”
他口中的庶公子,便是赵乐莹同林点星先前聊起的、那个给她送助兴酒的家伙。
老管家说着话,砚奴便走了过来,赵乐莹顿时尴尬起来,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不是什么大事,收了就收了……”
话没说完,砚奴便走到了身侧,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即便什么都不说,存在感也十足。
“……可扔了也不大好,不如锁起来封进库里,日后都别见天日了。”她又改了主意。
“是。”老管家答应完,皱眉看了砚奴一眼。
赵乐莹扯了一下唇角,也不去看砚奴的脸,便转身回房了。
她一走,砚奴也要离开,老管家当即跟上去训斥:“你怎么回事,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方才殿下临时改了口,定是你对她施压了吧!半点分寸都没有,我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
砚奴沉着脸色不语,回到寝房后连喝了三杯凉茶,面无表情地在桌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