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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真甜,可我并不开心。那个以公交车司机为理想的男生,现在平安着吧?他把521开得那样猛,却又那样稳,年年都被评为优质服务列车。功课不忙的时候,我会独自去坐他的车,通常很挤,售票员在人群里穿梭,阿蒙心无旁骛,我猜他看不到我。
他看不到我吧,那些思念和局促,那些隐秘的躲闪和欲言又止,他看不到。有天傍晚,我照例挤上车,站在窗边,然后有个很胖的女人上了521,座位都满了,她只能拉着车上的拉环,不料阿蒙一个急刹车,胖女人把拉环拉断了,并一下子扑到了他面前,不知所措地举着拉环问他怎么办,阿蒙没好气地说:“积满三个,可以兑奖!”满车的人哄笑,说这司机都真有意思,应该给他封个“马路天使”的名号,武汉人民就是这样,有的是小狡黠和小俏皮。
只有周日下午我才能和阿蒙聚一聚,他和他的马子,我和我的凯子文浩,四个人关起门来打一桌小麻将。我只会清一色,阿蒙就不断地给我喂牌,他的马子不乐意了,把桌子一掀:“你什么意思?”
阿蒙说:“我能有什么意思?自家人一起玩,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你是对她有意思!”
“你要这么想,就真没意思!”
马子拂袖而去,我和文浩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阿蒙掏出烟,递给文浩一支,他连连摆手,说不客气,阿蒙就自己抽上了:“给你们出一道智力题吧。几辆521路公交车比赛,竞争十分激烈,最后,我超过了第二名,那么我获得了比赛的第几名?”
“冠军!”我和文浩异口同声。
阿蒙同情地看着我们:“白读了一场书,智商还不如公交车司机。”
文浩和深圳一家广告公司签了约后很久我才得知,那天下了雨,他请我吃甜点,我质问他,他却给我讲起故事:“清军兵临城下时,钱谦益的爱妾柳如是劝他投水自尽保持气节,钱答:池水冰冷,投不得,因此决意降清。”?
这理由多么奇怪,我说不出话,文浩说:“在武汉月入八百就能过得不错,可几时才买得起房子?我不想呆在这里,投身于冰冷的生活,月月,你跟我走吧。”
我挖了一大勺提拉米苏吃下去,真好笑,提拉米苏的意大利原意是pickmeup,带我走。就是这个人,他许诺要和我生生世世,可他放弃了我。他说比武汉更好的地方在北京,在上海,在深圳,他义无返顾地投奔,去追求温暖富足。
他不愿意陪我做升斗小民,在我的家乡终老,我也不跟他走。我的东湖,我的江汉路。我的楚天都市报,我的四季美汤包。我的黄鹤楼,我的糊米酒。我的热干面,还有虾球店。我的根扎在武汉,我不想离开它,文浩是人挪活,我是树挪死。我靠在墙角哭,阿蒙拎着鸭脖子来看我,挖苦道:“丁月月,你哭得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