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答案,男子似乎也很满意,笑了笑,继而感慨道:“是啊。自朕于乱世群雄之中创建天朝以来,终日乾乾,朝夕以惕,幸而无愧于天下。只是,”男子的神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一将功成,万骨俱枯,’这无限江山,又是由多少尸骸堆积而成啊。省儿,你可知父皇为你取名‘省’字,是为何意?”
“父皇是希望儿臣习得圣人一日三省之德,日益长进,做个圣主明君,恩泽苍生万民,将我天朝的盛世江山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闻言,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头看向前方。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男子重又开口缓缓说道:“但是有史以来,朝代之间的此消彼长已成定律,世世代代不过是虚妄之言罢了。”
“就算只是虚妄,只要在位者能为百姓谋福便是苍生之幸。”少年倒不认为如此,即是说出了己见。
男子也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是愁眉紧蹙地说道:“谈何容易啊!世人皆羡为君王者,天赋权柄,只有身在其位之人,才会知晓这万人之上的不可随心妄为。当年朕生逢乱世,却得以与你母后两情相悦,而你生于太平盛世,婚姻之事,却不得自主。省儿……”男子看向少年的目光中饱含着歉意。
“若是为此,父皇勿须再多加忧思。”原来病重的父皇今日诸多感慨,全是为了自己的大婚之人,少年内心自责不已,赶忙劝慰道:“享受常人无法企及之富贵,自当要付常人不能承受之代价。况且阑儿她才貌兼备,温婉恭顺,待儿臣又极为周到。我与她,虽不及父皇母后鹣鲽情深,这些日子,也总算相安无事,可以做到相敬如宾了。”
听到这番言论,男子似乎放下了心中大石,舒心一笑,道:“省儿,陪父皇下一盘棋如何?”
“儿臣遵命。”话毕,少年便跟在男子身后,向城楼台阶处走去。
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内侍也立马无言地跟了上去。
偌大的池塘内荷叶田田,粉色的荷花有的正值盛放之姿,有的含羞半开。一道石桥横跨在路口与池塘中央的亭子之间。
亭内,一名身穿龙袍的男子正与一名身穿金色蟒袍的少年下着围棋。男子落子半晌,少年依旧双眉紧锁,举棋不定。
“省儿,为何想了这么久?”男子见状,开口问道。
少年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旁边的棋盒之中,看着男子道:“父皇棋高一着,儿臣无论走哪一步,都会有失。”
听到少年的话,男子会心一笑,指向棋盘右上角,道:“你若走这里,便会失去苦心造就的阵营;而走这,”男子随即又指向棋盘右偏中的位置,道:“又会失去边塞重守。的确是要费些思量。今日就到这吧,等你想出解困之法,朕再陪你下完这一局。”说完,男子起身,在那名内侍的搀扶下,慢慢朝石桥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