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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之人是吴越王钱弘俶第五子钱传瑛,现为度支尚书,专司吴越钱政。生得面貌英朗,身形高大,性子却极是儒雅。自小喜好读书,是钱王诸子中最有才气的。因其秉性刚直,理事严正,便被委任到了度支部,却真真是辜负了一腔的才情。这钱传瑛却又是个尽职尽责的,将各项公事办理的井井有条。
凡有银钱处,陶国人必要来钻上一钻,陶奎林此来,钱传瑛早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在座中看他,并不言语。陶奎林忙将锦盒奉上,道:“新近得了个茶盏,知道五哥风雅,便送来赏玩。这小玩意留在我这俗人家里,也是糟践了。”钱传瑛掀开锦盒,竟是一只曜变天目,顿时眸子里有光彩闪过。陶奎林见状,不由勾起嘴角,先自闲话道:“方才我来时,听得有读书之声,是贵府的公子小姐在进学?”钱传瑛道:“我统共三个孩儿,只长子到了进学年纪。我本家兄弟的几个孩子多到了入学年龄,我便从楚国的酉阳书院请了一个故友来家里设塾教书。方才你听到的,正是我几个本家兄弟的及龄童子的诵书之声。”
陶奎林又同他说些散话,才转进正题,道:“都说‘吴越富,天下足’。小王在贵国的经济买卖,还望五哥看承一二。”钱传瑛听罢笑道:“天下财富,陶国人占十之七八,陶国财富中山王占十之七八,却还看得上我吴越蕞尔小国这点子买卖?我若记得不错,中山王在吴越只有钱柜、绸缎庄两本经济?”陶奎林将手中折扇打开,扇上两下,笑应道:“五哥记得不差,正是,正是。”钱传瑛见他扇面上一丛墨兰,不由出了神。陶奎林会意,道:“这扇上的墨兰是梁国画师梁有道所画。”说着,便将扇子两手奉上。钱传瑛托在手中展开,目不转睛片刻,陶奎林道:“既是五哥喜欢,便赠与五哥。”钱传瑛闻言,忙将扇子合上,口里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话虽如此说,扇子却仍是抓在手里不肯松开。陶奎林笑道:“我一个铜臭满身的商贾,哪里配得上如此的风雅之物?”此时,钱传瑛脸上方才有了笑意。
在别国做买卖,最好是同当地财神爷打好交道。陶奎林此来,一盏一扇,舍下重金,不过是要在吴越多开上十家钱柜,广征些绸缎锦帛。他最是长于此道,同诸国皇室交好,在列国风生水起。
陶奎林乘舟回到孤山,转过重重长廊,见卫茂漪一人赤脚盘腿坐在廊下,身旁房柱上斜立一把油纸伞。她抬眼见陶奎林走近,忙起身道:“你回来了。”听到自己言语间的热切,深觉不当,立即噤声坐回原地。陶奎林蹲下身子,看她道:“才出门子,就想我了?”说罢,又指指身侧的伞,笑道:“是要为我送伞去么?”卫茂漪伸手夺过油纸伞,低头嗤笑道:“你少自作多情,这伞是我自己要用的。”陶奎林笑而不语,且不戳破他。卫茂漪的寝处正是她身后的厢房,来回并不须伞;若是要去别处,回身去取就是,何况此时晴和,毫无下雨之象。